白石已经倒挂了很久。 真的很久。 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血液,不断涌入他的脑颅,让他的头愈发胀痛。 他的双眼一片模糊。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低头,不过是绿阳蔽天。 抬头,尽且是漫地黄沙。 毕竟,他只是一条鱼。 在沙漠中快干的鱼。 一条在人手中倒挂的鱼。 一条在铃声中发臭的鱼。 铃声。 铃声。 那无处不在的铃声。 那扰人心魄的铃声。 那魔鬼摇动的铃声。 铃音冲撞着,纠缠着,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肯停歇,在白石的双耳不停地游荡,不停地旋转。 转啊转。 转啊转。 转得白石头痛欲裂。 转得白石郁郁寡欢。 他再也忍受不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他的大脑里还是一片空蒙。 刚刚他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梦? 他想不起来。 实在想不起来。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个梦里,仿佛有种声音在他的耳边环绕。 那声音温柔而和煦,就像是荷影的梦呓。 白石轻轻搂过荷影。 可是……. 荷影呢? 为什么白石抓了个空? 白石猛然坐起。 荷影不在他身边。 床居然是那样的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 荷影去哪里了? 白石再次向窗外看了看。 漆黑的夜,苍白的月。 现在这个时候了,荷影究竟哪里去了? 白石忍不住想跳下床,去找荷影。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马上就听到了荷影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冷淡而萧索。 可是那的确是荷影的声音。 绝不会错。 白石皱了皱眉。 他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他看到荷影静静地坐在屋内的角落。 是那样的静,静得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他看不到荷影的面庞,可是那轮廓除了荷影不会是第二个人。 他不禁轻声唤道:“荷影?” 在那一瞬间,荷影猛然一颤。 白石急忙跳下床,两步走到荷影身前。 “你怎么了?” 白石心中一紧。 荷影的眼中…… 是写不尽的惶恐!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浑身战栗着,把整个脸收进了阴影里,半张着的口深深地喘息,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白石脸上一阵彷徨。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突然他的心中一动。 这一幕,为何如此的似曾相识? 可是他又偏偏地想不起来。 在刚刚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像闪电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燃起了一片光明? 他死死地盯着荷影的眼睛,拼命想要看明白那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感。 他试探着问道:“你在...害怕么?” 荷影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然而却平静得可怕。 平静到已不再是平静。 而是死寂。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我忘了。”荷影的眼皮低低地垂下,正如她漆黑的长发。“是可怕的梦。” 白石沉默了。 荷影却缓缓地走到窗边。 她轻轻地推开了窗。 窗外的风是那样的凉。 陪伴着荷影飘散的发。 和白石涌动的思绪。 突然,白石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着一丝颤抖。 “不,你怕的,不是噩梦。” 荷影望着窗外; 白石看向脚尖。 “你在害怕什么?” 荷影没有回头; 白石不敢睁眼。 “你是在害怕我么?” 荷影一言不发; 白石无止无休。 “今天萧落木告诉我,我才是这个镇子最奇怪的人。” 荷影嘴唇轻咬; 白石喉头颤抖。 “他说的是真的么?” 荷影终于转过身,嫣然一笑:“你的确很奇怪,真的。” “为什么?” “大好春宵,良辰美景,你偏偏要大煞风景,枉自辜负。” 荷影的手轻轻抚上了白石的胸膛。 “你,是不是喝过生亦欢的酒?” 白石愣了愣。 “他的酒,是不能随便喝的。”荷影抬起了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喝了。” 白石望着荷影的双眼,竟有诱惑千般,风情万种。 荷影的眼波,悄悄的流转。 流转。 转啊转。 转啊转。 转得白石醉生梦死。 转得白石流连忘返。 白石的手,终于忍不住捧起了荷影的脸。 站在窗边的荷影,衣裙微微地飘起,仿佛正要从窗外飞去。 她的发丝,就像仙女般,迎着微风舞动。 荷影望着他的眼睛,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如此温馨。 却又如此动人。 白石猛然一把将荷影拉进了怀里。 荷影的头深深埋进了白石的胸口。 白石似乎感到,在荷影身上那层单薄的布下,暖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动。 白石的身体突然起了一种反应。 一种奇妙的反应。 白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只是那种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就像他昨夜昏倒前看到的那一张张面孔。 明明曾经很接近,可是偏偏又想不起来。 可是他不需要想起来。 绝不需要。 他只需要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他已是一个男人。 而不是男孩。 荷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响在他的耳边。 白石似乎感觉到了,荷影那单薄的躯体下,也等待着和他一样的爆发。 激情的爆发。 白石似乎觉得,自己的神智有些不清。 他体内的冲动越来越难以压抑。 仿佛有一个不属于他的灵魂,在猛烈的呼啸,要冲出这脆弱的躯壳。 白石猛地把荷影按倒在床。 月色下的荷影,片刻间如同一只白羊。 只不过却泛着一层绯红的霞光。 白石吻遍了荷影的每一分肌肤。 那如绸缎般的手感,让白石欲罢不能。 在灵与rou交融的那一刹那,荷影偏过了头。 她紧紧闭着双眼,睫毛不住地抖动。 她的眼角,仿佛在闪闪发光。 白石的动作规律却并不机械。 他眼中的光越来越热切,越来越狂野。 甚至,已不再是他自己。 而荷影的喉咙中,也逐渐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她的手,无意识地在白石的左臂上抚弄着,无止无休,而她的眼神却早已陷入一片迷蒙。 荷影猛然翻身,把白石压在身下,化为了一只野兽。 她的眼睛,渐渐变得一片湛蓝。 而在那片湛蓝中,仿佛有着一股无穷的力量,吸引着白石的灵魂,仿佛要将它吞噬。 她不顾一切地蠕动着,起落着,纠缠着,嚎叫着,以至于,白石也无法再分清,荷影脸上的,究竟是汗,还是泪。 这个世界上,仅仅剩下了两个疯狂的生命。 不,也许只有一个。 就在白石即将释放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头顶,仿佛有着一种轻微的灼热。 那种灼热,让他如芒在背,让他惴惴不安。 甚至让那一股极致的快感,就如同潮水一般飞逝而去。 白石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而荷影眼中的湛蓝也渐渐消失。 “你...你怎么了?” 白石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麻木而沉静,仿佛丝毫没有在意他身上的女人。 他只是微微偏过了头,望向了一处普通的墙壁。 那堵墙壁,普通得就像是白石的手臂,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白石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一点墙壁,安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荷影猛地俯下身,挡住了白石的视线:“你究竟...怎么了?” 白石却仍然没有丝毫动作,甚至就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却仿佛能够穿过荷影的脸,再穿过平常的墙,凝望什么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东西。 荷影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惊惶,她抓住白石的双肩,徒劳地摇动着,想要把他从混沌中唤醒。 白石的确醒了。 不但醒了,而且动了。 他猛地把荷影压到了身下,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静静地望着荷影惶恐的眼神,缓缓地把一个指头放在了嘴边。 他接下来又笑了。 笑的那样的诡秘。 他的手指又缓缓地从嘴边移开,顺着荷影的手臂,又顺着床沿,指向了刚才凝望着的墙壁。 “那里,有人。” 荷影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了我们好久了。” 从未有过这样简单的几个字,让人如此的不寒而栗。 漆黑的暗夜中,荷影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白石僵硬地扭过了头,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眸就像一具木偶。 荷影伸出了颤抖的手,想要去遮住白石的眼睛。 然而,就在下一瞬,白石的身影猛地弹起,从窗外射出,兔起鹊落。 眨眼之间,他已站在了那面墙外。 就在那墙壁上,有着一道,极为微小的缝隙。 白石默默地看着那道缝隙。 缝隙却望着白石讥笑不已。 白石弯下了腰,轻轻把眼睛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