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儿,你这是......”韩清熙上前来拉她,看她眼底一片青色,原本韩泠熙个子就比同龄人高,如今瘦了一圈儿,穿着原来的衣裳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瞧着分外惹人心疼,还没开口,眼眶又红了,“有何事,不妨说出来,jiejie无用,至少母亲和父亲也能替meimei细想一番的......” 对上韩清熙一脸真切的担忧,韩泠熙心底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去寻找一个长相不明、身份不明的人,实在是世界级难解之谜,且牵涉她穿越之事,着实开不了口啊。 面上只能佯装轻松地往自己头顶一比,安慰道:“大jiejie莫担心了,泠儿许是个子长得太快,舌头跟不上那速度,待天再冷些,有丁嬷嬷腌的rou吃,定然就好了。” “就你这泼皮的,想来也是无甚大碍,若不是个女儿身,本宫早把你送去军营了,省得折腾人!”茗琦瞪了她一眼,转而对韩清熙道,“清儿,难得回来一趟,今日便住下吧,顺道开解一下这不肖女。” 茗琦嘴上的话虽不怎么好听,韩清熙还是听出了潜在的担忧,毕竟,真相摆在那,韩泠熙气色的确差强人意,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母亲放心,清儿会好生劝劝泠儿的。” 绪歌闻言上前打哈哈:“世子夫人,难得回来一趟,您就多住几天吧,也陪陪长公主和驸马爷说说话。是了,前些日子,奴婢叫人制了一大缸梨花蜜,这就让人去取些来,您尝尝鲜,这天干气躁的,回头您再带点给宋老将军、宋夫人、世子尝尝,生津润肺呢。” “大jiejie,也是你突然来了,这丫头才肯拿出那私藏的梨花蜜,往日里我求着,都不肯给一滴呢!”韩泠熙一眼便知晓绪歌的意图,嘟嘴抱怨道。自莹歌远嫁以后,她俩配合的也算亲密无间了。 “既然如此,就都多吃些,也不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本宫苛责了你呢。”茗琦依旧一脸怒气,别人不知道,韩泠熙心里却是门儿清,茗琦一直忌讳她与国师交往过密,如今,是认定她是被国师送的兔子过了病气,自然一肚子火气了。 “我的好主子,您说的奴婢都抬不起头,快钻地缝了,实在是这梨花蜜也须等上那么些时日方才好吃的呀......”绪歌一脸委屈地道,“您和世子夫人歇着,奴婢快马加鞭立刻去取来,可好?” “别了,就你这小身板,还快马加鞭呢,不如让小七去更快些。”韩泠熙摇头,一指纹丝不动跪着的小七和四月,“梨花蜜除了泡水,还能做什么好吃的,这得问四月。” 茗琦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丫头倒是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摘开了,若是她自己能想得开,吃好喝好睡好,下人们哪至于逾矩去请韩清熙来......想当初挑选丫鬟时还以为她能从家生子里挑了些,没想到从外面买的这几个丫头倒也伶俐得很。 茗琦端起百花描金茶盅,不着痕迹地看了绪歌一眼,莹歌和锦歌都有了不错的归宿,这丫头留着也大了,该安排安排了。 茗琦放下茶盅,轻哼一声,不理韩泠熙,转头嘱咐绪歌派人去宋府通报一声,说世子夫人留在长公主府歇息两日。 绪歌自是屈膝去办事了,临走把小七和四月都叫走了,梨花蜜可在庄子上呢,小七去取当然更快些,四月嘛,厨艺一直不错,就赶紧去弄些点心,总之,都别在长公主跟前晃悠了,省得连累小主子挨批。 韩清熙自然也看出茗琦的心情不好,宽慰几句,识趣地拉着韩泠熙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出去了,茗琦端起茶杯,复又搁下,揉揉眉心,泠儿这丫头,心太善了。 唉,她也希望唯一的女儿天真快乐地活着,然而,作为皇室血脉的延续,泠儿此生,注定无法平淡啊,只盼那一日来的慢些吧...... 韩文明听闻大女儿回府省亲了,很是高兴,晚上吃饭时,还多喝了几杯。 茗琦无奈地由着他去了,嘱咐丁小妹煲了醒酒汤。 韩泠熙很是配合地吃了几杯果子酒,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望去。 丁小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对着她屈膝,退下了。 这是示好? 韩泠熙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平日里四月是会到大厨房去给她开点小灶,但也不至于太过分,应该不需要贿赂厨房管事吧? 是的,丁小妹利落能干,不到一年时间,就独立定岗,成为厨房管事了。 丁嬷嬷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丁元妹分管的是茗琦的胭脂铺、绸缎庄的生意,嫁的也是府上的家生子韩中,韩中是个算盘能手,茗琦名下所有的账目都是他在核算的。丁元妹育有两个儿子,大的五岁叫韩丁葫,小的三岁叫韩丁芦。 丁小妹嫁的是韩文明的贴身小厮韩勤林,生的是女儿,叫韩梅梅。 韩泠熙知晓后嘴角直抽,李雷,韩梅梅在这里,你在哪里...... 出嫁数月,重回碧荷园,韩清熙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碧波无纹的池水,映出她微红的眼眶,这里,曾承载了她所谓的化身凤凰的虚幻,还曾一度不知深浅地将国师大人搁进心里,最终,却把自己算进坑里去了...... 提及国师,不免想到泠儿,那个小小的人儿,那么坚毅地握笔习字、那么细心地呵护花草、那么起早贪黑地练武......那份敢做敢为的的确确是自己所无法比拟的! 宋府,表面上一派安静祥和,事实上确实如此吗? 一个腿脚不便的无权世子,到底有何值得太子的幕僚们契而不舍地上门一请再请呢? 自己真的能如愿隐于闹市之中,只拿捏那只绣花针吗...... 韩清熙任眼泪滚落,身后的云霞看了低垂着头的蜜枣一眼,无声叹息。 韩泠熙使出浑身解数让大家高兴地吃完饭,回到静弦阁,小七和四月跪在大厅门口,她轻轻摇了摇头,越过二人上楼去。 九妹咬咬嘴唇,没敢吭声,跟上去伺候。 翌日,翼然世子上门来接韩清熙回府。 女儿前脚来省亲,女婿后脚就来接回去,尽管一开始并不赞同这场亲事,但翼然世子的举动明显还是让韩文明心里熨贴了不少。 生米煮成熟饭,身为父亲,定然希望小两口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 韩泠熙身为妻妹,按理只需露面问个好即可。 可一早起来脸色不是一般的差,便作罢了。 叹了口气,韩泠熙超怀念刚穿越来时不管不顾睡大觉的时光,那个时候,这个小身板才五岁,许是中了毒,许是长身体,反正就是各种睡不够,各种起床气,想起那个时候别扭的努力适应几岁娃娃的自己,也是够拼够搞笑的了。 草草用了几口早餐,韩泠熙盯着铜镜看了看,决定今天要出门逛胭脂铺子。 这边,翼然世子正和岳父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角瞥见一抹绿影,抬眼看去,韩清熙身着一袭青绿色绣云纹长裙外罩乳白色镶绿丝边坎肩梳着妇人吉祥髻头戴翠玉步摇款款而来,脸上浮现出笑意。 韩文明看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暗暗点头,想着,百年以后,总归是可以跟清儿的母亲交代了。 “清儿给父亲请安。”韩清熙朝主位上的韩文明行礼问好,继而又转向翼然世子轻轻屈膝,“世子安好。” “夫人有利了。”翼然世子伸手虚浮一把,语气温和,“昨日有事,不能陪夫人一同前来看望meimei,实为遗憾,不知meimei可曾好些了?” “多谢世子关心,泠儿还须好生休息数日。”韩清熙淡笑着回答,无论二人真实情况如何,她都不愿再给父亲徒增烦恼。 “家母说昨日一时匆忙,没来得及给meimei挑些好的药材,今日让我带了一些,烦请岳父大人代为收下。”翼然世子又转头跟韩文明说,身后的小厮石头上前两步,奉上一包名贵药材。 “亲家母有心了。”韩文明点头,示意勤林收下东西。 “时候不早了,竹风便接夫人回府了,请岳父大人留步。”翼然世子微微弯腰告辞。 “清儿......就有劳世子照顾了。” “岳父大人请放心。” “清儿告退,请父亲母亲多保重身体。”韩清熙行大礼跪拜,身后的云霞和蜜枣也跟着跪下,磕头,然后扶着她起来。 “去吧。”韩文明韩文明点头,让勤林送客。 回到宋府世子园,翼然世子跟在韩清熙身后进了屋。 韩清熙挥退所有人,自己倒了杯茶喝。 翼然世子:“夫人,可是忘了给我一杯?” 韩清熙抬眸看他:“太子府的茶定然比我这里的要好......” 翼然世子挑眉:“夫人是何意?”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世子这么些年筹谋,不可能只娶一个摆设,今日我只想告诉世子,无论你所求为何,清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韩清熙说着垂下眼帘,“就请世子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翼然世子眉微蹙,半晌,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直到听到轮椅的轱辘声远去,韩清熙才瘫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