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jiejie?” 韩泠熙跃身进公主府,没想到墙角处立着一人,幸好只一眼便认出是谁来,否则,她手中的暗器就甩过去了。 “呃……”韩清熙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从天而降,吃了一惊,连连退了几步,似乎踩到什么,陡然停住,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微弱的光亮并不足以看清十步以外的人,只能凭身形辨认,“泠儿?” “大jiejie是在此……赏花?” 这些年,韩清熙除了日常请安,很少踏出自己的园子,茵绣所需的东西也都交由蜜枣带人出府采买。 此时天色已昏暗,她竟一人跑到内墙根处,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听韩泠熙熟悉的打趣声,韩清熙按着胸口的手才放松下来:“你怎的如此晚归?” “大jiejie是来接小妹我的?”韩泠熙理理身上的衣褶子,挑眉笑问。 “少嘴贫!”韩清熙没好气地道,却是原地不动。 “哦……”韩泠熙故意拖长音道,“那泠儿就先走了,小妹目测,今夜月朗星稀,这个位置赏月约摸别有意境……” “泠儿……”韩清熙咬了咬下唇,开口叫住抬脚离去的韩泠熙。 “大jiejie有何吩咐?”韩泠熙回头一歪。 韩清熙默了默,才往边上移了两步。 韩泠熙扬眉,夜色愈浓,已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只能猜测她原来站立的位置有什么东西,眼眸一转,朝那走了两步,依稀辨得出那土该是翻新过的。 脑里闪过今日收到的情报,韩泠熙心头一跳,脸色微沉:“是谁告知大jiejie的?” 韩清熙倒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蜜枣今日出去采买丝线,字条就夹在丝线里……” 闻言,韩泠熙拧紧了眉。 看来,这场皇权之争,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放过长公主府…… 就不知道她还能为韩清熙的茵绣再撑多久的保护伞了…… “埋起来就管用吗?”韩泠熙怜惜地问,朝她伸出手。 韩清熙手抖了一下,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才缓缓伸出来,袖子一抖,露出一个小铁铲。 韩泠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小铲子,蹲下身去,轻轻刨开那松动的泥土,取出一个包了灰绢布的东西,不出所料,里面包的正是那块玉佩。 韩清熙揪着袖子,迟迟不动。 韩泠熙叹了口气:“要不就先放我这里吧……” 韩清熙快速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而后停住。 “先回园子吧,我饿得不行了,填饱肚子再说。”韩泠熙吐了吐舌头,上前拖她走。 韩清熙顿了一下,只能被拉着走了。 韩泠熙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练功的事,专挑有趣的说,也不管韩清熙有没有在听。 “小主子,大姑娘!” 四月几人守在静弦阁门口,一见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去。 “四月九妹备饭,小七去娘亲那报备一下,就说大jiejie今晚在我这儿吃饭。” “是。”几人屈膝退下。 “泠儿……” “我这里是不允许浪费粮食的啊!”韩泠熙一边净手一边道。 这边,春笋瘦rou、玉米炒松子、上汤蒜苗都上桌摆好,冒着热气的白鲫鱼汤已入碗。 精致的玻璃碗飘浮着翠绿的葱花,或沉或浮,再看吃得津津有味的韩泠熙,韩清熙一下子也静下了心,拿起碗筷,无声地吃着。 “小主子,大姑娘,长公主有请!” 绪歌出现在门口请安。 韩泠熙抬头看向她,穿着,站姿,连那额前的发丝都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级标准,只是,人清减了不少,心中不免有一丝叹息。 莹歌,锦歌都许了人家,就剩这个性子烈的,最终不知会如何。 锦歌许给了桂嬷嬷的独子桂福临,去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又身怀六甲了,茗琦赏了英外路上一座三进的宅子给小两口。 京城里共有四条环城主路,围绕着皇宫,由里至外依次是英和路、英平路、英秀路、英丽路,大威的皇亲国戚、高官府邸都在这四条主路上,其中太子府,大公主府、许国公府都在英和路,其他皇子府、皇甫卿卿的归省府邸、一些重要官员的府邸在英平路,宁远侯府、翼然世子随祖父宋飞珅就住在英秀路,英秀路上还有韩泠熙穿越至今总是错过会面的老太医一家,英丽路是最繁华的商业街。 英外路是四条主路与绕城大道间加修的一条路,住这条路上的多为官员家眷、商贾之家,当然也不乏皇亲国戚的亲信们。 桂福临是茗琦名下三间画坊、两家养马场的管事。 许是受仙逝皇太后的影响,茗琦也钟情于马,皇帝大爷也曾微服到茗琦的马场打马球。 马场,自然能培育战马。 京城里除了皇家马场以外,当属茗琦的马场最有名了,这,应该,也是那帮人觊觎已久的吧。 “绪歌jiejie,又长个了?” 韩泠熙收起思绪,递了个眼神给她。 “小主子又取笑婢子……”绪歌心领神会一笑,“大姑娘可得给婢子评评理,婢子可不曾偷吃懒做的……” “谁说你偷吃懒做了?”韩泠熙挑眉,“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哎呀,瞧我这嘴笨的,可不是自招了嘛,小主子饶命啊,婢子再不敢偷吃懒做了……”绪歌佯装轻拍自己脸颊求饶。 “大jiejie最是公正,就让大jiejie说咋处置你吧。”韩泠熙双手环抱,故意撅嘴指向刚净了手的韩清熙。 不明内情的韩清熙细细瞧了瞧绪歌,才说:“泠儿,你可别冤枉人家,我瞧着,绪歌都快比黄花瘦了。” “大姑娘折煞婢子了,婢子一点不瘦!”绪歌急忙回应。 “得了,难不成你还能搬得起后花园的大石头?”韩泠熙皱皱鼻子。 “泠儿今日是咋了?怎的挑起刺来了?”韩清熙一头雾水。 “那可不得挑她的刺,昨日说好做糍粑给我吃的,如今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韩泠熙气鼓鼓地道。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您赶紧跟大姑娘去文齐斋吧,婢子立刻去小厨房给您做去!”绪歌哈腰道歉,一边暗中给韩清熙打手势。 “你方才吃了那么多,哪还吃得下啊……”韩清熙说着上前拉着她,“糍粑明日再吃,赶紧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那可不行,大jiejie,你不能帮着她,我才是你的亲meimei啊……”韩泠熙被拖着走一边挣扎着抱怨,还不忘回头给紧随其后的绪歌一个称赞的眼神。 绪歌掩嘴一笑,小主子和大姑娘这样打打闹闹的,真好。 文齐斋。 茗琦看着姐妹俩拉扯着进来,倒是新鲜,不由想起儿时与宁宁玩耍的情景。 宁宁今年也该随夫进京了吧。 孩子们都大了。 这天,也要变了。 “娘亲,大jiejie不帮我!” 韩泠熙先声夺人,一屁股坐下,气呼呼的样子。 “母亲……” 韩清熙方开口,茗琦修长的食指已戳向韩泠熙雪白的额头: “你又欺负清儿了吧。” “娘亲,你也太……英明神武了吧……” 韩泠熙根本无视额头那个玫红的印记,咧开嘴笑道。 “就你能贫。清儿,来,坐吧。” 韩清熙无奈一笑,顺从地坐在茗琦左侧。 “这是方才管家送过来的帖子。” 茗琦将桌子上的一张帖子轻推向二人。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韩泠熙脑里闪过一个猜测,伸手打开那帖子。 果然,竟真是如此。 韩清熙似乎也有所感知,接过那帖子,快速扫过上面的字,手一抖,帖子差点掉下来。 “翼然世子下帖子要前来拜访,你们姐妹二人有何看法?” 茗琦淡淡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姐妹二人的沉寂。 “今日我和大jiejie都收到翼然世子回京的消息了。” 韩泠熙皱眉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jiejie。 茗琦闻言并无意外感,只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水:“你姐妹二人年纪亦不小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韩泠熙正欲开口,却听韩清熙一字一句道: “母亲,清儿言出必行,此生就嫁玉佩主人!” 韩泠熙不免讶异,眼前一脸决绝之人真是方才蹲墙角埋玉佩的人吗? “清儿可知此话的轻重?” 茗琦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搁下了茶盅。 “孰轻孰重,清儿心里明白……”她默了默,语气坚定地道,“清儿虽非男子,却也晓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理,若他前来认玉佩,清儿定践行诺言。” “好。”茗琦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且看他的诚意如何。” 从文齐斋出来,一缕薄云飘过,恰好遮住那轮明亮的圆月,给人间添了些许神秘和未知感。 韩清熙停住脚步,抬头望天:“泠儿可知,人心是何物……” “大jiejie……”韩泠熙叹了口气,“泠儿不知人心是何物,只盼此生能不违心地活!” 不违心地活! 韩清熙眼眸闪过一丝亮光,缓缓露出笑容来,上前轻轻将韩泠熙拥入怀:“谢谢泠儿……保护了我这些年……” 韩泠熙一顿,才回抱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皂香。 许久许久以后,韩泠熙再回想起这次拥抱,心中满是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