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泠熙一觉醒来,照例带着小七出府去晨练。 回来时,长公主府门口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众多吃瓜群众。 莫不是翼然世子已经到了? 韩泠熙悄然隐入人群里,小七紧跟而上。 “来求亲的真的是翼然世子啊?”一个胖胖的大婶似乎刚赶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那可不是,瞧见宋府的轿撵了没?” 有好心人手一指,韩泠熙顺着看去,一小面黑色金丝旗帜正迎风飞扬,嘴角不由得一抽。 宋老将军竟将先帝赐的护身黑旗令搬出来用,这是重视还是给下马威呀? “哎哟,看来是真的呢!”胖大婶一把挥开前面两个挡道的两个瘦小伙子,声音大了起来,“那这求娶的是谁呀?” 这长公主府本来是只有两位主子姑娘,但前几年求娶大姑娘风波后,长公主的贴身丫环一跃上枝头成为将军夫人,这翼然世子还真说不准是来求娶谁的呢…… “长公主身边还有一位大丫环没出嫁呢。” “大姑娘身边应该也有年纪不小的丫环了。” “总不能是小县主吧?” “你傻啊,小县主才十一岁,翼然世子都二十了!” 韩泠熙感觉额头一堆黑线,太平盛世也有不好的地方,百姓都闲的慌,只能走八卦路线了。 “难道是大姑娘啊?”胖大婶又提高了嗓门,深怕众人忽略她庞大的身躯。 “话说大姑娘也十七八了吧……” “就是啊,那个劳什子玉佩情郎,可把她害惨了啊,干等了那么多年……” “会不会翼然世子就是那个玉佩情郎啊?!” 众人一顿感慨,胖大婶突然一声吼,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啊,原来那个情郎就是翼然世子啊!” 说话之人似幡然醒悟,声音拔高了八度,而后摸着脑门傻笑: ”俺得赶紧卖完菜回家告诉俺媳妇这大事才行,给俺让个路,给俺让个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让开一条小路。 挑着两筐青菜的憨汉子笑呵呵哼着小曲儿快步离去。 就这憨样,还能娶到媳妇,人群中的单身狗们齐齐翻了个白眼。 “那是啥声音啊?”胖大婶又一语惊人地喊道。 韩泠熙也听到了,一群禽类的声音,而且,貌似正是从长公主府里传出来的。 “是鸟叫吗?“ “没文化真可怕。”被胖大婶推到人群边的两个瘦小伙嗤鼻一笑,“那可是雁,红尾雁!” “红尾雁!” “快听,不止一只吧?” “少说得这么多。”一个瘦小伙举起双手,十指张开,重重地比了比。 人群中接连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哪儿找来这么多的红尾雁啊?这得多少银两啊?” “听说啊,宋老将军也是带着一对儿红尾雁去老夫人府上求亲的呢……” “翼然世子的父亲也是打了一对儿红尾雁去求亲的……” “哇,太难能可贵了啊,……” “宋府不就是不准纳妾的嘛……” “宋府真的不错啊……” “哪家姑娘嫁入宋府就是享福啊……” 典型的扬琴效益。 韩泠熙悄然退出人群,翻身进府去。 外院里摆满了笼子,粗略一算,约有二十个。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活大雁。 韩泠熙扫了一眼,没看出这所谓红尾雁跟寻常大雁有何不同之处。若不是在门口呆了一会儿,肯定以为府上了个贩卖大雁的。 “这是何意?”韩文明走了出来,难得皱眉。 “小的石头,回韩驸马爷的话,这是世子特意送给大姑娘的。”领头的小厮满脸笑意,躬身回答。 “世子何在?”韩文明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红尾雁一出,这求亲意味就浓厚了,他不得不重视。 “竹风在此,晚辈来迟了,望韩驸马爷见谅!”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音质沉而不哑,徐而不慢。 韩泠熙挑眉望去,一个带着温和笑容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出现,他身着一身半旧的青衣,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子,看不出双腿的情况。 见过妖孽般的太子、嫡仙模样的国师、充满神秘气息的空,这位世子长相就没太大优势了,韩泠熙在心中给他盖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已阅章,但想起此人极可能与韩清熙相伴一生,不免多看几眼,企图多找些优点出来,最终只能默默补上一句“胜在看着舒服“。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让人看着生不出讨厌感觉的人,会是假象吗? 韩泠熙又打了一个问号,回头一扫,茗琦与韩清熙都不在场。 “驸马,二十笼,都是红尾雁。”管家上前附耳。 韩文明的神情似有缓和:“世子客气了,不知世子送来这些大雁是为何?” 韩泠熙差点翻白眼,父亲大人,这还不明显吗,门口的百姓都在讨论吉日了。 “竹风听家母提过,红尾雁极难成活,需得一对儿,互相守护。”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朝韩泠熙所站位置扫了一眼,“数年前恰巧寻得一对儿,便好生养下了。” 养下了? 韩泠熙与韩文明对视一眼。 翼然世子微笑着往前推了推轮椅。 “数年前,竹风随母回乡祭拜外祖父母,后因舟车劳顿,便留在乡下陪母亲调养身子。”他不疾不徐地道,“后来听闻府上大姑娘与一玉佩主人结缘,便开始寻这红尾雁,本欲养得三十只,可惜红尾雁确实难养活,只得这十对,二十只,晚辈惭愧……” 看他一脸遗憾,韩泠熙嘴角又一抽,这家伙,难道打算养一屋子?还不如日后改行去养雁得了…… “长女确有一玉佩,但不知世侄如何证明自己便是这玉佩主人呢?” “驸马爷请看这个。”他不慌不忙地从胸前掏出一块白色绢布,旁边的小厮即刻上前,将那包着之物双手递给韩文明。 韩文明打开,客套地看了一下。 “就算这块玉佩与小女的玉佩一模一样,仍然说明不了问题。” “不知韩驸马爷可否借拓纸一用。”翼然世子依旧微笑着。 一直站在身后默不出声的一个很高大的侍从上前来,掏出一只毛刷子和一罐颜料,熟练地给刷子蘸上涂料,细细地刷了又刷,而后在管家取来的拓纸上印下。 纸上出现了一排状似有序的小孔。 那人将小孔连起来,是“竹”的左边半字。 韩文明命勤林照葫芦画瓢,将韩清熙的玉佩也印好,连出来的恰恰是“竹”的右边半字。 这个时候,满院子的大雁齐齐喊了一声,似在鸣礼炮庆贺。 韩文明手握拓纸,若有所思。 韩泠熙却是细思极恐,这个玉佩是此人十几年前雕刻的,那是不过一个几岁的孩童,竟能有如此缜密之心思…… 倘若,这一切都是阴谋,那此人所谋将不亚于太子…… “就算这个玉佩是你的,你也不能娶走我大jiejie!” “泠儿,不得无礼。”韩文明出声,语气并无任何责怪之意。他正愁怎么能拒绝掉这场姻亲呢。 “县主何出此言?”他依旧笑着,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你喜欢我大jiejie吗?”韩泠熙直视他的双眼,“你喜欢的是我大jiejie还是以前那个你给了玉佩的无论什么人?” 众仆人一滞,小主子,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啊,这是大姑娘的终生大事啊! 大姑娘可真的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再不出嫁,会留很多话柄的啊! 婚事向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大姑娘能遇到一个为她花了几年时间养红尾雁的男子,这简直是上辈子拯救了大威啊! 韩泠熙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怒视回去,众人不得不噤声垂首。 韩泠熙微微抬高下巴,继续追问: “你知道我大jiejie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什么不知道,你怎么给得了她幸福?” “县主所言极是!”翼然世子点头,一脸赞同,“这也正是竹风一回京就立刻登门拜访的缘由,恳请驸马爷及长公主,再给竹风三个月时间,与大姑娘试着相处,若大姑娘实在不喜欢竹风……” 他说着转向韩泠熙,笑问: “依县主看,是否还能给竹风再宽限些时日呢?” 韩泠熙闻言鼓起了腮帮子,这人,竟是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了! “世子倒是有心。”茗琦由绪歌扶着缓缓而来。 “长公主金安!” 一众奴仆跪地请安。 “泠儿自幼被本宫宠坏了,不懂事,世子不会与她计较吧。”茗琦手一抬,示意众人起来,又道,“清儿是我府上的大小姐,本宫定然不能委屈了她,这事,本宫还得听听她的意思,毕竟,世子,可是几年未回京了……” 言下之意,若大姑娘在这几年之间有了别的心上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翼然世子收起了笑容,一脸郑重地道:“竹风能否有个不情之请?” “世子请说。” “竹风有一封信,烦请长公主转交大姑娘,竹风静候回音。” 勤林上前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信签,退至一旁。 “这雁,就请世子先带回吧,本宫喜好清静,泠儿那已有了不少活物,再多便闹得慌,本宫乏了。”茗琦说着便转身进去了。 “世子,慢走。”韩文明交代管家送客。 翼然世子依旧微笑,看向韩泠熙:“烦请县主转告大姑娘,竹风会一直等候她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