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世子园。 韩清熙翻了个身,蹙眉,很不想睁开眼睛,翼然世子虽睡在软榻上,但终究在同个屋檐下,厚厚的幔帐隔开了冷风,也挡住了空气的流通,现下,满屋子都是男人独有的气息...... 不去想则以,一想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意识道这点,韩清熙恼羞不已,鼓起嘴憋住气,将被子往上一扯,盖过头。 纱帐外已然醒来的翼然世子勾起嘴角,上辈子果真傻,竟错过这么有意思的她...... 将左手搁至颈后,他枕于手上,眯眼回忆上辈子的事,他是在双腿被打断的时候自杀后重生而来的...... 上辈子,他是太子的幕僚,却不忍心他们想方设法囚禁韩泠熙,与太子其余幕僚一时争得面红耳赤......就因为他暗地里派人去长公主府通风报信,石头的眼睛就被挖掉了,而他的腿,就被皇甫成宸下令打断了...... 长公主为了弥补他,便把韩清熙许配给他,而后,他不堪受辱,自杀了...... 太子,噢,不,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马上要登基了........ 即便成为了大威的主宰,大赦天下,也没有放过一个弱小的女子,当时,他似乎并不打算娶韩泠熙,却也不打算让她嫁给任何人...... 毕竟,有那则预言扣着,韩泠熙嫁给谁,都可能带来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个可怜的女子,被“贵不可言”的预言活生生斩断了翅膀,成为了笼中雀...... 翼然世子蹙眉,这个时代对女子实在严苛,如他的母亲那般,也被扣着他父亲以身殉国的大帽子,便只能孤苦一人了此一生...... 韩清熙憋不住气了,掀开被子,顺势坐起了身,大口呼吸起来,又觉得不妥,脸色绯红,声音有些不自然:“世子可是醒了,我要叫人进来了。” 闻言,翼然世子睁开眼,上辈子,是他欠了她的,他一个大男人,断腿又轻生,独留她一个女子,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苦楚...... “夫人做主便是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韩清熙无奈地扯了扯被子,这日子何时才到头呀...... 韩清熙并不知道,这个眼底满是柔和的男人是真心要弥补她一个未来。 京城郊外。 层次分明的树林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极速略过,凭rou眼仅能分辨前面的影子是黑色的,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抹月牙色。 小七在树林中兴奋地瞪大眼睛看着,小主子从一开始的落后到现在几乎与空齐头并进,也就三天的事,看来,小主子之前说的,逼到极限就可以挖掘无限可能,还真的不假。 速度练习之后便是射箭了。 空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修长有力的手指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三支箭,搭在右手的长弓上,只一瞬,便齐齐发射出去。 小七揉揉眼睛,感觉自己都没眨眼,只听到锐物穿过空气的声音,接着三支箭没入了同一棵树干。 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这若是射中的是动物或人,立马就咽气了。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这技能值爆表啊! 韩泠熙眼尾扫到那三支没入树干的箭,嘴角微扬,抽出一支特制的偏小的箭,搭在小七专门找人打造的短弓上,她放慢了速度,瞄准目标,拉满弓,射了出去。 小七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主子一定要射中啊! 咻地一声,箭没入了树干。 小七身子一跃,过去检查,哎呀,还是有些偏了。 韩泠熙和空无声地落在她身后。 “小主子,为何不让小七把这个点涂大一些呢?”小七表示不理解,再大一点点,就不会偏了啊。 “树是不会动的,可敌人呢?”韩泠熙抬手轻敲她的脑门。 “我们会保护小主子的,怎么可能让小主子直接对敌呢?!”小七摸着额头,信誓旦旦地道,还不忘拉空下水,“空,你说是不是!” 立于韩泠熙后侧的空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单音:“是。” “小主子,你看,空都说是了,您就别太过担忧......”小七笑道。 韩泠熙淡淡一笑,走过去拔出箭来,她都能穿越而来,摊上奇奇怪怪的事,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呢......在得知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被设计中毒而亡的之时,在被茗琦耳提面命之后,她早想明白了,只有自己强,才是王道。 抚上那皲裂的树干,她的箭小,留下的洞眼不是太明显,可再小的洞眼,也可能一击毙命。 环视这世间之物,没有腿脚的不如能跑能跳的,弱小的又怎么抵挡得住强权霸道呢...... 韩泠熙突然一笑,自己如此想,倒是赞成了以前的空说的话了,养个活物至少能在危急时刻报信救命呢...... 小七奇怪地看着小主子,又回头看看空,他只是静默地立在那里,阳光穿过树林的缝隙,照在他黑色的面具上,折射出神秘的光彩,让人又想窥探又惶惶不安。 皇宫。 金碧辉煌的坤明殿。 皇后翘着尾指,捏着番外进贡来的珐琅带耳花鸟杯盏,细细品了品杯中的花茶。 太子皇甫成宸立于下首,微微垂首。 “这些本不该由你打理的......”皇后搁下杯盏,用绢丝帕擦擦嘴角,开了口。 皇甫成宸轻扯嘴角:“父皇之命,宸定遵从。” “也罢,把这俩丫头的婚事安排妥了,边关那边也就无可挑剔了。”皇后眼角又扫到整个珐琅带耳花鸟杯盏,不禁又打量起来,大威的杯盏多是杯身窄杯口款,且都是不带耳的,这舶来品倒是显得特别,用起来也挺便利。 “母后若是喜欢这杯盏,宸府上还有一对汤碗......”皇甫成宸抬头笑道,那笑让金灿灿的厅都失了颜色。 皇后有一丝晃神,她的嫡长子,貌若天辰,才高三斗,上苍待她还是不薄的,在她痛失了一儿一女之后,赐给她这等完美的孩儿...... “倒也不必,留给本宫的孙儿们吧。”皇后笑笑,话题又回到皇长孙和皇次孙身上,关怀了几句,又不免提及皇甫珍珍。 “得母后惦记,是珍珍的福气,明日宸便让太子妃送珍珍进宫陪伴母后数日。”太子很是诚心地道。 “也好,年纪大了,倒是怕寂寞了。”皇后自嘲一笑,“让高良娣也随行吧,免得孩子不习惯。” “宸遵母后懿旨。” “嗯。”皇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日,本宫常忆起先太后,对儿时的你尤为呵护关怀,而今,你已不需本宫cao心了......” “母后,尽管放心,宸知晓的。”太子半鞠了一躬。 “去吧。”皇后慈爱地轻挥了挥手。 半晌,董秀儿进来,上前低声道: “娘娘,太子已经出宫了。” 皇后脸上已不复柔和:“皇上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正常。”董秀儿藏在宽大官服下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很好,做好该做的,本宫自然能保你们一族永世安好。”皇后看向垂首之人。 “奴婢谢娘娘大恩!”董秀儿急忙跪地磕头。 皇后捏起那个带耳珐琅杯盏,又抿了口茶,茶已有些微凉,流入喉咙,带来一丝凉意,她微眯起凤眼,高处不胜寒,却也风景独好...... 仕戎。 皇甫卿卿拿起长夹子,轻轻翻动暖炉里的银丝碳,回头看看正认真执笔画着什么的忽比蓉,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忽然,帐篷的厚帘子被掀开,一股冷风夹着薄薄的风雪飘了进来。 皇甫卿卿急忙起身上前,屈膝:“王。” 忽比倱惹人注意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似乎在笑,他伸手解开厚氅,交给一旁的侍女,并挥手让她退下。 “父王。”忽比蓉笑着起身屈膝,把手上的东西扬起来,“父王,您猜蓉儿画了什么。” 忽比倱嘴角上牵,大脚一迈,在小人儿身边坐下,好笑地看着她:“我儿画了什么?” “父王,蓉儿是姑娘,不可再用我儿......”忽比蓉皱起小脸,惹得忽比倱哈哈大笑起来。 皇甫卿卿亲自倒了茶奉上,站在边上。 自从她回大威省亲归来,忽比倱待忽比蓉就如变了个人,尤其在独孤长凤诞下一子后,忽比倱数月都不曾去看过一眼,反倒是时常带着忽比蓉进出各种场合。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独孤长凤失宠的,有说仕戎与大威定是私下有新协议的,也有说她皇甫卿卿回大威寻了什么秘药给王服下,控制了王的...... 皇甫卿卿心中既无奈又惶恐,她压根无法猜测忽比倱心中所想,就如当年他能把最爱的宠姬贬为军妓,就如他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却又突然那么宠爱忽比蓉...... “夫人,怎么不坐呀,这大帐中可不缺侍女。”忽比倱突然侧首。 皇甫卿卿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双眼,心下一惊,只得坐下来。 “右夫人,您也看看,哪个是蓉儿画的,哪个是泠儿姨姨画的。”忽比蓉凑过来,笑着塞了两张信笺给她。 皇甫卿卿拿起来铺平,若不是信笺纸张有所不同,还真难以分辨,一时颇为错愕。 “瞧瞧我儿的妙手,把夫人都迷惑了吧。”忽比倱似是很引以为傲。 皇甫卿卿下意识地想去揉揉耳朵,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要不怎么可能听到这种话呢...... “夫人何必怀疑,仕戎之大,本王确有一儿而已。”忽比倱似看穿她的疑惑,勾嘴笑道。 一儿而已? 皇甫卿卿蹙眉,这人又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