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每年都在精进自己的法术,修炼了各种养魂、护魂的秘术,也消耗着自己的寿命。为防止大威信仰出现崩塌,晟还培养了几个替身,这几个人无论容貌、神态、举止均与他极其相似,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 这就是为何他本人明明在老太医处,灾区那依然有国师镇守着。 想起那天在路上所见的几近完美的替身,韩泠熙垂眸遮住眼底的水光,所有周全的做法都是为了自己啊...... 老太医的讲述还在继续,晟的阵法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他也不知晓。 那个秘密的地方,应该就是她上次梦里的地方,只是在哪里呢...... 脑海里莫名出现了晟在阵法里吐血的画面,韩泠熙心头撕裂般地疼,她颤着手给自己倒茶,茶杯里没有多少水,桌上倒是洒了一片:“他不是失忆了吗,你没派人跟着他?” 老太医看向桌上的水渍:“就算失忆,他也不是手无寸铁的孩童......” 意思是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不需要担心吗? 可若是他又回到那个阵法里去了呢...... 韩泠熙蹙眉没问出口,从袖袋里掏出两个玉牌:“这个呢......” 老太医挑眉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这......是空的......” 韩泠熙一怔,老太医只一眼就认出这个玉牌的所属者,那关于空的事他肯定是知晓的了..... “嗯。”韩泠熙点头,又问,“为何一个有字,一个无字?” 老太医的手指继续敲了敲:“无字的是记忆牌......” “所以,空丢失的记忆,就在这个玉牌里面。”韩泠熙顿悟。 老太医没有回话,接过晟字的玉牌,摩挲了一下:“有字的是锁魂牌......” 锁魂牌! 韩泠熙心头一颤,怪不得国师会帮这个牌子交给自己,这里面原来是自己的残魂! 老太医还是摩挲着晟字的玉牌,幽幽地开口: “这里面该是有一魂了......” 韩泠熙下意识地扶住桌子,稳住身子无法控制的颤动,天意弄人,是不是就是如此...... 空的记忆本就一直随身携带,却不知情,而她的一缕魂魄也在身旁...... “那......我之前的记忆......”提到魂魄,不免想起前世的记忆,韩泠熙深吸了口气,“是不是也被封锁在某个玉牌里面......” “在礼王手里......”老太医的眼里漫过一丝暗沉。 礼王! 韩泠熙一怔。 “为了方便随时去寻找你的魂魄,晟训练了几个人,被礼王知晓了......”老太医说着一用力,手中的茶盅碎成渣子。 韩泠熙吸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您的意思是,国师替身一事被礼王撞破了......” “礼王有自己的野心,切莫小瞧了。”老太医肃容道,“否则他何以损失百名顶尖暗卫,就为夺你的记忆玉牌。” 韩泠熙神色一沉,看来,帝王之位,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便是他为何内力全失的原因吗?” 老太医叹了口气,默认了。 又是为了自己啊...... 韩泠熙觉得今日所知晓的每一个信息都犹如千斤重,压得自己快窒息了。 “空的事,时机未到。”老太医突然道,说着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摇着头开始清理桌子上的碎片和水渍。 仕戎。 大副掀帘进内,恭敬地道:“王,独孤长傲求见。” 忽比倱勾嘴一笑:“不见。” 大副身子微顿:“王,独孤将军带了三千兵马求见。” 忽比倱大笑,一个黑影闪进帐篷内,跪地:“王,已拿下独孤长傲。” 大副闻言瞪大了眼睛,回头盯着地上那一身黑的人。 忽比倱收了笑,拿起桌上的一支短箭,一抛,短箭稳稳地扎进篷内一个战事沙盘中:“大副,走,随本王去见见独孤长傲吧。” 大副急忙躬身称是,转身之际才发现后背已湿透,独孤一族怕是...... 仕戎与戈尔沁、鹿山族、大威等国相邻,大战虽不常有,有时为了抢夺粮食、有时为了积攒君威、也不可避免有私人恩怨,总而言之小打小闹是不可避免的,于是,一个月内有几次战马跑动、兵器交接、叫嚣声、呐喊声出现,皇甫卿卿也都习惯了。 忽比蓉现在有专门的帐篷,配了琴棋书艺骑射的老师,除了饭点和闲暇时间,几乎也不来她这里了,这日子倒一下子显得无比安静。 闲着无事做,皇甫卿卿便又拿起针线,为忽比蓉做几身来年穿的衣裳。 帐篷一掀,侍女进了来: “右夫人,王有请。” 皇甫卿卿手一抖,针扎进了细长的手指里,破了点皮,并没有冒血珠,她神色淡定地将针线搁好,随来人往外走。 帐篷外依旧是一蓝如碧的好天气,只是,这草原上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夫人来看看,可认得此人。”忽比倱一脸似笑非笑。 皇甫卿卿屈膝行礼,而后朝被两个士兵押跪着的人看去。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烂还沾着尘土草屑,依稀可辨认出是仕戎最下等士兵的着装,不知被什么利器割破的袖口露出受伤的手臂。 皇甫卿卿眉头微蹙,这手臂......也太细了吧,感觉是...... 这时,那人突然抬头,狠狠地瞪过来: “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吗!” 皇甫卿卿吓了一跳,这张灰扑扑却丝毫掩盖不住姿色的脸不正是独孤长凤吗! “安静点!”押着她的士兵手上一使劲,独孤长凤的身子又矮了几分,但她依旧狠狠地瞪着皇甫卿卿。 皇甫卿卿后退了一步,转身对忽比倱屈膝道: “卿卿素来与人鲜少来往,不知王还有何吩咐。” “哦?”忽比倱挑眉笑道,“此人是从牢里潜逃出来的,又勾结三千兵马欲偷袭本王,幸而大副衷心耿耿,早有埋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抓到她时,她说她就认识夫人你......” 一个恶狠狠的,一个看笑话似的,两相矛盾,皇甫卿卿背脊一凉,垂首道:“卿卿并不认识此人,只是,乍眼一瞧,觉得神似某个人......” “哦?神似哪个人?”忽比倱一脸兴致勃勃地问。 “曾经的左夫人。”心知是坑,也只能往下跳,皇甫卿卿闭了闭眼,答道。 “曾经的左夫人啊......”忽比倱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继续问,“她怎么了?” “背叛了王,关在牢房中。”皇甫卿卿道。 “噢,夫人一说,倒是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忽比倱一抚掌,对那两个士兵道,“把她的脸抬起来,让本王瞧瞧,莫不是真的是曾经的左夫人吧?” 士兵闻言,一个伸手粗鲁地捏住独孤长凤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另一个更是死死地押紧她捆于背后的双手。 独孤长凤眼里倾泄出的都是恨意:“忽比倱,你少装模作样,是你害我!” “哦?本王害你?”忽比倱笑,“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如何害了你。”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你心里最清楚!” 孩子? 皇甫卿卿顿时明白了,独孤长凤生下的那个男童,抓阄的时候突然滴血证实不是忽比倱的血脉,独孤长凤解释不清,被关入牢中,独孤一族也被冠以混淆王族血脉被抄家,仅剩独孤长傲常年领兵在外,并未降罪,看来,今日是都落网了。 “孩子......”忽比倱往椅背一靠,整个人就歪里歪气的,“夫人,你来告诉她,你的孩子有几个。” 皇甫卿卿:“卿卿只有蓉儿一个孩子。” “不对!”忽比倱突然拔高了声音,人也坐直了起来:“夫人本该有两个孩子的,只是,一个,落胎了!” 皇甫卿卿心惊,抬头看去,对上忽比倱一脸的冷酷,那种冷是一眼就能让你不敢动弹的恐惧,那种酷是一眼就能让你不敢动弹的暴戾。 “夫人,害你落胎的真凶就是她!”忽比倱长指一伸,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皇甫卿卿一身冷汗,彷佛在那笑意处看见了盛开的血红色的曼陀罗。 “哈哈哈哈......”独孤长凤大笑起来,“你是要为那个,那个,复仇吗?不对,哈哈,那一坨模糊的血rou......” 啪地一声,打断了独孤长凤的笑声。 皇甫卿卿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喘着气,手上传来的麻辣麻辣的痛感并不能让她平静下来:“你,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孩子!” 忽比倱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浮起一抹笑,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呢。 “蠢货!”独孤长凤松了松被打歪的脸颊,“你以为他是为你报仇吗,他是为了那个女人,蠢不可言!” 那个女人,那个孟蔻吗? 皇甫卿卿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也许比任何女人聪明,可却不是所有女人都追求你所追求的,你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女人,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上天就回报给你一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而你也没有能力守护那个你怀胎十月的孩子,因为,你,没有,资格!” 说完,皇甫卿卿朝忽比倱屈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内,皇甫卿卿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小箱子,里面是一件新生儿的小衣和一双小鞋,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任眼泪默默地流下。